画湮烟

胤煜短篇：长梦

本文私设：胤煜点梗（HE）

1. 赵匡胤和李煜年少相识相知，有一定感情基础。

2. 江南没有一个州被屠。

3. 赵匡胤安排两人假死，隐居江南。这是两人隐居很久以后的故事。

4. 鹅梨帐中香可以安神。

5. 卢绛祸不及亲人。

6. 赵匡胤视角。

梦里不知身是客。

他跪于案前，临一篇《经解》。杏衣的少年探身来看，长睫晃人心神。

“赵大哥捉笔如提刀，虽在写《礼》，却像是打仗。”

临帖是风雅事，需沐浴焚香端坐，以示诚心。他贯不耐这些，往往正坐一刻

便浑身不自在。听见调笑，立刻递了笔过去，装模作样地一揖。

“从嘉见笑。某疏于习字，还请先生教我。”


    暖阳斜照，少年干净柔软的手与他相触，惊觉冰凉。阳光与少年身上的颜色，如香炉中的烟雾散去。汴京严冬，风雪呜咽如诉，违命侯身披缟素接过圣旨，俯身三跪九叩，腰如素束，指尖通红。

“罪臣李煜，叩谢隆恩。”

赵匡胤目光沉沉落下去，亡国君主姿态温顺，脊背却是挺直，那是埋在血肉白骨之下，他仅存的烈性。

他磨刀江南十三年，肖想这人二十余年，用温柔而催折心性的方式消磨这种烈性，可随之消散的某些更珍贵的东西，却让他刹那情怯，以至在往后的岁月里追悔莫及。

赵匡胤怔忡地弯腰去握他冻红的手，却又乾坤颠倒，阴阳混沌。卢绛据守歙州的奏折翻落于地，违命侯长跪的影子被火光映在门上扑朔不清。

他烦躁地扣着他手腕，警告他要挟君王是重罪，而他凄然顿首说，煜知以情谊逼人必为所耻，但罪臣早已无所凭依。赵大哥且当这是从嘉遗愿，今日之后————

话未出口，就被摔散在四垂的帐幔间。

帝王本非圣人，经年的暴虐见了火星，烧得又烫又烈。两人十指被他强扣在一起，违命侯狼狈地噙着泪躲他侵略似的吻，苍白而僵硬的身体陷在云絮一般层叠的绸被中。火还在烧，他于床事上征服他的身体，一样的暴行一样的疼痛，与征服他的国家无甚不同。情欲蒸腾，那人极轻的哽咽听不分明。

“官家想要的，若能在二十年前便带走......该有多好。”

原是我的过错。赵匡胤如遭雷击定在原地。陇西郡公在轻盈的月色里端起一杯牵机，神色安宁解脱。

他曾喜一只画眉啼音清脆，费尽心思关进华美的鸟笼送给李煜。可它并不欢喜，几乎挣断了一双翅膀也要逃出笼去，最后是李煜放它飞离。可李煜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？他江山所及皆为困他的牢笼，他想要解脱，便仅余那一条路而已————

赵匡胤猛地惊醒。床头灯如豆，帐中香的味道如枕畔气息，平稳绵长。

他抬手拢人入怀，小心翼翼地啄吻他额头。像被冒犯的野兽不厌其烦地宣誓领土，又像落水者不顾一切地抓紧仅存的浮木。

到底谁是笼，谁是鸟。

他的手指顺着怀中人柔软青丝向下梳，又悄悄去寻他指尖。李煜迷迷糊糊地皱眉，温软的五指却极为自然地与他扣得紧密无间。

有人想逃，有人画地为牢。

赵匡胤在朦胧的晨光里，裂开一个无声的笑。

世间一场春秋梦，往事弹指散云烟。

而梦醒之后，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，活着的，完整的，毫无芥蒂接纳他的。

怎不让人甘之如饴。

他想在李煜起身后给他讲这个梦，讲金陵的春光，汴京的冬风，和巫山一段云。

又很快不愿讲了。只想着赶紧起来，再多替他抄几遍《长生》。

备注：

1. 《经解》：《经解·礼记》，又名《入国知教帖》，一般认为是李煜真迹。后主书作颤笔樛曲之状，遒劲如寒松霜竹，谓之“金错刀”。《图绘宝鉴》

2. 卢绛：字晋卿，号锦文，分宜观光人。金陵城陷，诸郡皆下，绛独不降。开宝八年被斩。

3. 赵匡胤信佛。

4. 鹅梨帐中香：李后主宫中所用香。鹅梨与沉香一起在火上蒸，让梨汁甜香浸润沉香料，又叫“鹅梨帐中香”。

5. 杏色衣服：第一幕李煜大概十二三岁，没封亲王，可穿紫色红色，不可穿黄色。此为常服。